(原文由【日本】中村保提供,豌豆编译。如需转载,注明出处)
2017年8月22日,日本登山家平出和也(Kazuya Hiraide)、中岛健朗(Kenro Nakajima)两人以阿尔卑斯攀登方式,登顶了位于巴基斯坦巴图拉.慕士塔格山脉(Batura Muztagh)的什帕尔峰(7611米)。两人花了六天五夜,在什帕尔陡峭的东北壁上开辟了一条新路线。这是平出和也第四次尝试这座山峰,第二次尝试东北壁,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完成了一个十五年的心愿。
喀喇昆仑山脉的美丽山峰 什帕尔峰处在巴图拉墙(Batura Wall)东段,是巴图拉.慕士塔格山脉最高的部分。罕萨河绕着巴图拉.慕士塔格山脉的西南、西侧和东北侧蜿蜒流淌,什帕尔塔峰就矗立于河谷的西岸。这里正是巴基斯坦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的吉尔吉特地区。
在周围绵延的丘陵之中,什帕尔峰拔地而起,傲然挺立。十三公里外的罕萨峡谷里的卡里马巴德镇(Karimabad),海拔却只有2060米,什帕尔峰高出镇子足足5550米。作为巴图拉.慕士塔格山脉接近尾部的山峰,什帕尔峰的三个方向都很陡峭(北侧、东侧和南侧)。另外,什帕尔峰有一道巨大陡峭的东北壁。这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登山家们在喜马拉雅地区为数不多的终极目标之一。
攀登历史 巴图拉.慕士塔格山脉的攀登历史晚于喀喇昆仑山脉其它地区。什帕尔峰是这个区域第一座被成功登顶的主要山峰,那是在1974年,由Janusz Kurczab带领的波兰-德国联合探险队完成。这次攀登耗时35天,队伍里还有一支候补冲顶小分队,其中一名成员在一次雪崩中丧生。首登路线是沿帕苏冰川(Pasu Glacier)上到东山脊,山脊位于帕苏冰川和Ghulkin冰川之间。这条路线的难点在于有一道很长的冰刃脊,要爬上这条刃脊需要1500米的固定路绳。
后来,1989年,由Masato Okamoto带领的日本龙谷大学登山俱乐部的成员又进行了第二次攀登尝试,在山上待了两个月之后,无法突破7200米的高度而败北。1994年,日本菰野登山俱乐部组织了一支队伍,由Yukiteru Masui带领,完成了什帕尔峰的第二次登顶。他们在6月18日到达大本营,7月20日,Masui, Kokubu和Ozawa三人登上顶峰。他们的攀登路线和首登路线相同,攀登方式也没变,用了一部分固定路绳。
另外一次比较重要的尝试,是在2013年8月8日,平出和也(Kazuya Hiraide)和谷口佳(Kei Taniguchi,女)两人在登顶7257米的迪兰峰(Diran)之后,继续转战什帕尔峰。他们想在山的西南壁上找到一条路线,但是在5700米的高度因为无法突破路线上的冰塔而被迫放弃。
攀登日程 7月17日:日本-伊斯兰堡 7月25日:从帕苏冰川开始徒步 7月26日:建立大本营 (4000m) 7月28-29日:侦察,适应海拔。沿着首登路线上到海拔5600米,在海拔5160米位置停留。 8月1-4日:适应海拔。向着帕苏峰方向上升到海拔6750米,并在海拔6400米停留。 8月7-9日:在罕萨修整,等待好天气 8月13-14日:再次出发,在海拔5000米的营地,遭遇整夜大雪,又退回大本营 8月18日:BC-C1 (5450m) 8月19日:C1-C2 (6500m) 8月20日:C2-C3 (6850m) 8月21日:停留在C3营地 8月22日:C3冲顶成功(7611m),下降到C4(7200m) 8月23日:沿首登路线下撤到C5(5750m) 8月24日;C5到大本营 8月25日;离开大本营回到罕萨 8月28日:抵达伊斯兰堡 9月1日:回到日本
平出和也如是说 有很长一段时间,‘什帕尔峰一直萦绕在我心头’。这座山一直在我脑海里,让我恨不得冒着生命危险去爬它。2002年,我独自前往巴基斯坦寻找未登峰目标,搜寻可能的攀登路线。就是这次,我一眼被什帕尔峰的雄姿击中心扉。五年之后,2007年我第一次尝试攀登什帕尔峰,在从未有人尝试过的东北壁上,由于不稳定雪况,我在大约6000米的地方撤离。 2012年,我积累了更多攀登经验回到了什帕尔峰。我挑战了未有攀登纪录的西南壁,但由于天气恶劣,在5350米位置就撤退了。我承认“就算豁出命去,有的山也爬不上去”。我感到自己的心智更加成熟了。在2013年,我又一次尝试了西南壁,在比上一年更高的位置找到了可能的上升路线。当时的搭档是已故的知名女登山家谷口佳(Kei Taniguchi),2008年我们一起在喀美特峰(Kamet)东北壁上开辟了一条叫做‘武士直上’(Samurai Direct)的路线(荣获了当年的金冰镐奖)。我本以为和这样高手搭档能成功,但实际上我们只爬到了5700米。由于无法躲避高处摇摇欲坠的巨大冰塔,我们只得狼狈逃窜。我绝望地喃喃自语‘也许有一座山峰是你一辈子也爬不上去的’。 2015年的冬天,我多年的攀登搭档谷口佳,在日本北海道一座叫做黑岳山(Kuro,1984米)的雪山滑雪时,从山顶滑坠了700米丧生。我决定带着谷口佳对山的热爱继续去攀登。就在今年,2017年,我打算从东北壁寻找机会。这是我第四次去爬什帕尔峰。 什帕尔峰是我在喜马拉雅地区攀登的起点,在这座山上,我学到了太多。有时,碰到太多危险和困难时,我会放弃最初选择的山峰。但是,什帕尔峰不同。带着哪怕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争取的、无比坚定的信念,2017年,我和攀登伙伴中岛健朗又来到了山脚下。所有这些努力一起成就了什帕尔峰看似不可跨越的东北壁的首登成功。
攀登过程 出发 7月21日,我们从伊斯兰堡出发,由公路抵达罕萨。经由海拔4170米的巴布萨尔山口(Babusar Pass)进入齐拉斯(Chilas),这条路线只在夏季开放,可以沿着喀喇昆仑公路向北一直到罕萨。有件事特别让我们吃惊,近年来,来罕萨旅游的巴基斯坦国内游客的数量大大超过了外国游客。
开始徒步 7月25日,我们在帕苏村换上了一辆吉普车,穿过Borith湖后开始了徒步旅程。头一天走了三个半小时,穿越过美丽的帕苏冰川,到了Luzhdur。背夫们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带领我们在冰川上钻来绕去,到左岸一处宽阔平坦的草地上建立了营地。
第二天,我们爬过一段陡坡,登上了山脊。眼前豁然开朗,什帕尔峰清晰地映入眼帘。野花点缀着绿草,像条花地毯般在我们脚下铺开。我们又爬上一段缓坡,中午时分在大约4000米的地方建立了大本营。有一支巴基斯坦登山队已经这里 扎营,他们目标是帕苏峰。
适应海拔和侦察下降路线 7月28日,我们沿着首登路线向上爬,为的是适应海拔和侦察路线。我们从大本营出发,横切了帕苏冰川上到东山脊的余脉。冰川像迷宫一般错综复杂,我们想方设法寻找着尽量安全的路线。路上有好多冰裂缝,要小心地跳过去。找到一个合适的起始点上到山脊非常不容易。经过几次尝试,我们终于发现东山脊余脉一侧和冰川之间有一条路线可以上到主山脊上。第二天,我们沿着山脊到了5600米,在这里我们初步确定了下降并返回BC的路线。岩石山脊上有一些固定路绳,不是很多,应该是以前的攀登队伍留下来的。
帕苏峰 在大本营休整了两天以后,我们出发前往什帕尔峰西北大约8公里帕苏峰(7478米)。这座山峰的主要攀登难点在低处的冰壁,除此之外上到顶峰就没什么麻烦了。我们已经拿到了帕苏峰的攀登许可,不过只想到这座山上上适应海拔,再到西北山脊上侦察一下。巴基斯坦的登山队已经由于低处的冰壁无法通过而撤退。我们还是从什帕尔峰北侧、帕苏冰川右翼继续向上爬,这边的路线更加安全。遗憾的是,坏天气令我们无法登顶,我们就在6750米的高度做适应(其中有两天呆在6400米),然后返回了大本营。我们想在下一个好天气周期里去爬什帕尔。不过按天气预报的说法,坏天气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下到罕萨休息了三天。
第一次尝试 我们回到大本营后,多云降雪的天气一直持续,我们每天都盯着天气预报。2017年整个巴基斯坦的降水都很多,在山区,山体滑坡频现。到帕苏峰适应了九天之后,我们决定不再等待,从大本营出发,心里盼着山峰比较低的位置受天气影响小一点,我们能往上爬一爬。不过随着天气持续变坏,我们迷失了方向,被迫在5000米左右宿营一晚又回到大本营,这时大本营有40-50厘米的降雪,攀登条件愈发恶劣。
第二次尝试 我们没有失去耐心,一直在等着山上的雪况稳定,这样攀登才更安全。天气预报说天气会变好,但顶峰依旧笼罩在云雾中。跟前面适应阶段相比,现在的天气更加变化多端。
8月17日上午的天气不错,阳光照亮了什帕尔峰的山壁。第二天早上,尽管天空还是没有完全放晴,我们还是决定离开大本营,越过冰川朝西北壁进发。
[size=12.0000pt]第一天的路线在开放的峡谷里,遭遇冰塔崩塌而引起的落雪落冰的可能性很大。我们一直担心会遇到上方大规模的冰塔崩塌。我们遇到了两次,头一次,只有一些落雪冲下来;第二次则不同,巨大的声音伴随着雪花腾起的烟雾朝我们压过来。我们俩疯狂逃窜,但有一个人的一条腿卡在了冰裂缝里,绳子上的两个人都没法继续移动,暴露在呼啸的雪崩中大约有一分钟。猛烈的狂风之中,我们一度连气都喘不上来,但最后雪崩冲积物没有把我们埋住。这段经历也给了我们信心,看来这样大规模的落冰也不是不能突破,我们顺利地通过了这段危险的路线。本来早上出发时就因天气推迟了一阵子,所以第一天没有到达预计的高度我们就扎营了。
8月19日,我们从营地出发,穿过山脊,开始攀登坡度有60度-70度的雪墙。山壁上面覆盖了一薄层雪,但是可以安全地拧进冰锥。我们为了加快速度,连续攀登过程中只设置一个固定保护点。我们爬得很快,小腿肌肉承担了很大压力。差不多在冰雪岩混合的山壁上爬了个S形后,两个人用了四个绳距完成了岩石的部分到达左侧的山谷。
天气开始变坏。雪花扑面而来,落在我们身上。开始我们想在山壁上找到一个地方扎营,但是没有合适的位置。我们是该继续向上还是撤回到大本营?结论还是冒着雪继续爬。岩石上的冰非常薄,我们爬得战战兢兢。又用了两个绳距,终于爬完了岩石段,为了不被岩石刮到,我俩的身子只好向外倾,暴露在猛烈的风雪中。然而,上来后却没有找到预期的营地。我们又绕到路线的另一侧,爬了三个陡直的绳距,上到一个能避开雪崩的雪脊上。雪脊又薄又窄,我们开辟出一块地方把营地建好,这个窄窄的营地勉勉强强能容纳下两个人。
8月20日,祈祷着哪怕降雪能小一点点也好,我们再次出发,这时太阳出来了。我们顺着陡壁绳降了两次回到头天的路线上。又在冰雪墙上横切了个绳距,终于到了第二个岩石山壁脚下,岩壁的角度不算太大,只有大约60度,但是有冰雪覆盖着巨大的石板上。先上的人没有带背包。头一半路线上,冰锥只能打进去一半,无法提供有效的保护,只能就这么硬着头皮上。中间有一段光滑的岩石,没冰也没雪,几乎没法放保护,花了我们好长时间。小腿肌肉已经接近力竭。幸运的是,我们的冰镐还能紧紧扒住冰,有时脚都没地方蹬,但还能继续向上。这是我们头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碰到难度这么大的路线
可能是过了最难路线后松了口气,一支冰镐脱手,我们中的一个冲坠了。坠落过程中,竟然没有保护点脱出,人也没有受伤,真是奇迹。我们继续往前爬,又用了一个绳距穿过了岩石路线。接下来又用了三个绳距横切过冰雪壁,到了一个弓形的路线下。天又开始下起雪来,我们身上落满了雪花。爬完这段雪壁,我们在一段水平的刃脊上扎下营来。
8月21日,头天夜里就开始下的雪还是没停,连续不断的大雪埋了半个帐篷。持续的降雪加上能见度太差,我们决定休息一天。这里的高度已经超过了适应海拔时的高度,中岛出现了一些高山反应,食欲不振。
8月22日,我们已经通过了岩石路线的最关键部分,非常接近顶峰。受到鼓舞的我们早早起来出发,而天上依然飘着雪花。六点钟我们离开帐篷,能见度非常好。头天夜里的积雪迫使我们起步时就要趟过深雪。这样厚度的积雪跟日本冬天山里的雪一样。但海拔高度要高很多,所以也没法像在日本山里那样行动自如。从营地开始,我们先爬了一个绳距的陡雪壁,又横切了三个绳距上到山脊,在山脊上爬了四个绳距,就到了顶峰刃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已经过了上午11点。我们在这里接通了卫星电话,收听来自日本的天气预报。预报里说,明天天气不错,是晴天。不过,我们现在完全暴露在风雪里,但能见度还可以。还有400米到顶峰。我们把大部分物资留下,带上最少的攀登器械、一条绳子和少量食品,匆忙向顶峰进发。
风刮得依然猛烈。穿过云雾,隐约可以看到勒格博希峰(Rakaposhi)。在整个攀爬过程里,我们一直笼罩在云雾中。虽然小心地辨别着方向,却因为能见度差,上了个假顶。我们马不停蹄地又爬了一段雪墙之后,前面终于没有更高的地方了。站在山顶,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可是我们完全无心欣赏这优美的风景。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我们担心会遭遇乳白天空。平出和也的胡子上沾着冰碴,让他看起来像个圣诞老人。通过电话向总部汇报了登顶的消息后,我们开始下撤。上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天黑前,我们在罗盘的帮助下回到存放装备的地方。要是能见度好的话,我们还能往下走一些。可是暴风雪一直不停,我们就这雪坡上向下挖了挖,扎起了帐篷。和前几晚一样,飘落的雪花不停地拍打着篷布,一夜未停。
到了8月23日的早上,暴风雪仍然持续着。形势严峻。当务之急绝不是回味成功的美好,而是迅速安全下撤。我们沿着什帕尔峰的首登路线下撤,这里能避开雪崩,躲开冰塔。这条路线也不容易。东山脊比较宽,要是能见度不好,会错过下降的路线。我们在帐篷里祈祷着第二天天气能好起来。
早上六点三十分,风依然很大,趁着能见度不错,我们迅速下撤。云雾散开一会儿,我们赶紧借机下到东山脊的支线上,却被几道垂直的冰塔阻住去路。前面侦察的时候,我们看到过首登路线下面的情况,但对中部和上部一无所知,还以为这条路线会很容易就能下到雪脊上。而实际上,这条路线的难度相当大。我们想方设法绕过冰塔,翻过冰舌。过去的攀登记录根本没有帮助。沿路有三个小山峰要爬过去,所幸这时候风停了,能见度增高。我们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路线上。终于下降到侦察时到过的位置后,我们才放松下来,扎起了帐篷。从大本营离开六天之后,第一次能安心地在平地上搭起帐篷。
最后一天,体似乎察觉到我们已经回到安全区域,腿重得抬不起来。横穿过难度不小的冰川,终于辗转回到大本营。在营地的轻松环境里,一种热热的感觉涌上心头,更甚过在什帕尔顶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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